作者：周克成
如果一项经济政策不能给人们带来什么好处，那它就不应该出台；如果出台了，人们不能受益反受其害，那就应该立刻废除。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高速公路节假日免费通行”就是一项这样的政策。
尽管这项政策在出台之初获得了人们的广泛欢迎，但它在正式施行之后所能给人们留下的却只是惨痛教训。当然，官方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交通部在发布例行公告时依然坚称“首战告捷”，但即便这样，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全国多地高速公路出现严重拥堵”。
他们自己给出的数字也证明了这一点。交通部的最新通告显示，9月29日上午8时至10月5日上午8时，上海主要高速公路道口进、出沪客车数分别为83.59万辆次、116.56万辆次，分别同比增长41.27%、71.41%
而在微博和论坛上我们可以看到更多生动案例。由于拥堵，许多高速公路路段直接变成了停车场，变成了垃圾场，变成了公共厕所，很多人在堵车之余只能在高速上踢起毽子、打起羽毛球，还有很多人只能在车上度过中秋节。
这些现象恐怕不是任何一位旅客所愿意看到的，他们本来希望高速免费政策能给他们带来一点实惠，但最后他们得到的只是伤害。已经有不少网友在微博上抱怨说，他们省下了几十块过路费，但却在漫长的堵车路程中花费了更多油费。
这些现象在普通网友看来可能是偶然的，但在另外一些人看来却是必然的。两个月前的8月2日，我在《天下没有免费的路桥》一文中写道：
“收费公路在节假日免费，人们首先会看到的代价，就是车流量可能大幅飙升，一些高速公路不再‘高速’，一些本可以正常运行的路段拥堵不堪。最后，人们是可以省下一笔公路使用费，但要为之付出高昂的时间成本。这等于是把一条好好的高速公路给废掉了。”
在这项政策正式推行4天之前的9月26日，宏观经济学者胡释之则指出：
“即将到来的巨大拥堵是可以想见的，高速路变身停车场是可以想见的，我担心最后甚至会超出大家预期，发生灾难性后果。两年前，广州在亚运会期间搞地铁免费，没搞几天就发现免费的代价非常巨大，乱成一团糟，不得不赶紧叫停，因为已经不是要钱，而是要命的问题了。”
而在更早的1997年，经济学家茅于轼就已经撰文指出价格在道路供求中的重要调节作用，茅于轼在《永不堵车》中写道：
“马路上堵车，说明道路的供应和需求脱节。说到底是价格没有起到作用的结果。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从根本上看，必须使价格恢复在道路供应和需求中应起的作用。用别的办法或许也能解决堵车问题，但必将导致资源配置的扭曲，必将造成社会资源的巨大浪费。”
现在我们所看到的现象，不过是千万经济现象中再正常不过的一个而已。价格规律，经济规律是如此有效。它在昨天有效，在今天有效，在明天也一样有效。它在北京有效，在上海有效，在广东同样有效。经济学者能够准确推断高速拥堵，并非靠瞎蒙，也不是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他们不过是比较相信经济规律而已。就像物理学家比较相信万有引力定律一样。
在支持高速公路免费的声音中，网友经常拿出“全世界收费公路70%在中国”这个说法。表面上看，是中国的收费公路太多了，但实际上，是其他国家的高速公路建设太落后了，而其它国家高速公路建设落后的原因，恰恰是因为没有能够采取恰当的收费模式。
这点北航交通道路专家黄海军在接受央视记者王志安采访时说得清楚：
“全世界70%的收费公路在中国，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创新，全世界公路交通的研究者，都广泛称赞中国用BOT模式，在最短的时间建设了这么多高速公路。如果没有收费公路，就没有今天这么多里程的高速。”
现在推行节假日高速免费这样的政策，实际上是政府请客商人买单。有大权在手，政府当然可以强迫别人买单，但代价是未来人们建设高速公路的积极性将下降，从而在整体上影响中国高速公路的发展力。我们当然可以做到像其他国家一样，不再收取高速公路通行费，但到时候我们所得到的不会是免费的高速公路，而是不再有多少高速公路。
如果节假日高速免费，是由政府给高速公路公司提供财政补贴，那实际上就是政府在拿纳税人的钱补贴驾车者。而在今天中国，能够有私家车，且能在节假日驱车作长途旅行的人，无论如何算不上什么穷人，还不应该成为补贴对象。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一定要施惠于车主，那也可以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是直接给车主减免车船税。这样做的好处是多样的：
一，它具有普遍性，它不会管你是否开车上路，只要你拥有车辆就能享受相关优惠。而我们政府办好事，力求公正公道是应该的，而不是说只能让好处落到少数人头上。
二，它不会产生“政府请客、商人买单”的效果，不会产生侵犯私人财产权的效果。因而也不会对未来的路桥建设产生消极影响。
三，它不会在节假日或其他特定时间造成道路大拥堵，不会让高速公路变成停车场，不会直接把一条好端端的公路给废掉。
四，它也不会产生“穷人补贴富人”的效果，不会说是其它纳税人拿钱补贴相对富裕的有车族，因为这是减免税费，只是让这些车主不再缴纳他们本来也许就不应该交的那么多税费而已。
当然，从政府的角度看，这样的政策也是有弊端的，其中最直接影响就是税收会减少。但是，你政府不是要做好事吗？要做好事，那总得舍得放弃一点什么吧。
话说回头，其实我们也不能寄望于政府真正减免车船税。我只不过是说，如果政府要为驾车族办好事的话，他们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而不是非得走“高速公路免费”这一条。因为这项政策本身既损害了他人，又不能给车主带来什么好处。当然，如果政府就是要这样虚伪，就是要继续“我请客你买单”，那就另当别论了。
（本文原刊搜狐财经《微观财经》栏目第62期，转载请注明出处，并保持文章完整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