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在美国商店买到一件带有“Made in USA”（美国制造）标签的普通新体恤衫，如果不是难于上青天的话，也是件颇费周折的事。当然，如果想在美国买到一件不带“Made in China”的普通体恤同样很难。人们渐渐开始相信，美国不再出口服装了。
“事实上，美国仍然出口衣服，不过只是旧衣服，而且出口地是非洲。”美国乔治敦大学商学院副教授皮厄特拉·里奥利（Pietra Rivoli）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说。里奥利博士是研究美国旧服装贸易的少数学者之一。今年她出版了《T恤衫的全球之旅》（The Travels of a T-Shirt in the Global Economy）一书，其中包括全球旧服装贸易的问题。 《中国纺织品服装对外贸易报告2004/2005》发布
非洲的“米图巴”市场
要了解美国这项独特的贸易，应该先到非洲一些国家如坦桑尼亚、乌干达和肯尼亚等去看看当地的“米图巴”（mitumba）市场，也就是旧服装市场。（斯瓦希里语“米图巴”本意为“旧的”和“二手的”，现在成了当地人对进口旧服装的通称。）那里的旧服装市场规模大小不一，但共同的特点是拥挤不堪，成排的简易摊位首尾相连。每个摊位从上到下挂满了“米图巴”，从体恤、牛仔裤到高档西服、风格独特的流行时装应有尽有。看看旧衣服的品牌，尤其是体恤上印的英文，我们不难猜出它们是一些发达国家居民淘汰的旧货。想知道来自哪个国家的“米图巴” 最便宜吗？摊主们会不约而同地回答：美国。
美国旧衣服最便宜的原因不问自明，因为数量太大。来自美国的女式服装较男式的更为便宜，原因还是一样：数量大。这似乎也合乎常识：美国女人丢弃的服装比男人多。尽管还没有具体的数据，但从非洲的米图巴市场来看，美国应该是世界上出口旧服装最多的国家。
美国的旧服装
专家指出，美国人平均每年丢弃的衣服多达25万吨。这些服装多数来自他们每年捐给“救世军”（Salivation Army）和教会的旧衣服。美国的“救世军”是一个收集捐赠旧物帮助穷人的慈善机构。他们收来的旧货种类繁多，从便宜的旧衣服到旧汽车什么都有。每年圣诞购物期间，“救世军”还派人扮成圣诞老人，站在各商场门外摇铃募捐。“救世军”把收来的旧物要么直接出售，要么赠送给需要的人。当然销售所得也必须用于慈善事业。
“救世军”募集到的旧衣服很大一部分卖给了一些专门分拣旧服装的公司。位于纽约市布鲁克林区的跨美贸易公司（Trans-Americas Trading Co.）就是这样一家专门从事分拣旧服装并出口到非洲的公司。公司的网页介绍说，该公司的95名员工每年要在7,000多平方米的厂房里分拣5,400多吨的旧衣服。工人们将流水线传送过来的旧衣服按类别扔进不同的长方形大箱。他们分拣的类别多达400多项。有些服装只能用作工业抹布和室内装潢的填充材料，而有些却有可能成为价格达数百甚至数千美元的收藏品。不过，这样的收藏品与古玩一样，只有经验丰富的专家才能慧眼识珠。分拣后的旧衣物会被打成大包，然后在外包装上印上“Made in USA” 的标签。经过这一系列的工序后，它们就可以飘扬过海，在一些如坦桑尼亚这样的贫穷国家找到新的用武之地了。
“众所周知在美国加工服装的成本太高，因此美国几乎不再出口任何新服装了。”里奥利对《华盛顿观察》周刊说，“生产普通服装肯定无利可图，就是生产高档时装也因为劳动成本高缺乏竞争力。”服装专家指出，目前世界高档时装多数来自意大利和香港。曾经的时装之都如纽约、巴黎和东京大多已经不再生产时装，因为这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发达国家对其劳动成本已经不堪重负。
旧服装出口的道德之争
在大西洋两岸，不少人都对美国出口旧服装进行过激烈抨击。有人说，这样的贸易是不道德的，一些中间商把这些廉价商品转手倒卖，大发不义之财。他们认为，捐给穷人的衣服就应该直接送到穷人手中。
专门研究过旧服装贸易的里奥利（Pietra Rivoli）在接受《华盛顿观察》周刊采访时说，她同意这样的说法，但问题是怎么送，谁去送？对于运送问题，里奥利的答案是：市场。她说，市场的力量能够把“米图巴”变成消费者愿意付钱购买的商品。如果不通过正常的市场交易，旧服装贸易就会变成一项地下交易。这正好给一些贪官和边境检查人员提供了获取私利的机会。
现在一些非洲国家禁止“米图巴”贸易，认为它阻碍了当地服装纺织业的发展。例如，坦桑尼亚在1985年实行经济改革前一直是禁止进口“米图巴”。里奥利不认为米图巴贸易阻碍了当地服装纺织业的发展。
“这项贸易满足了一些人的实际需要。如果想不影响当地服装纺织业，只能是完全不进口任何服装，因为按照这个逻辑，新服装进口会同样损害当地服装纺织业。”她这样解释。在坦桑尼亚，米图巴贸易不仅给首都达累斯萨拉姆市郊带来了自由的市场经济新秩序，而且带来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如分拣工、洗衣工、裁缝和商贩等。
有人批评说，买别人丢弃的衣服是一件令人蒙羞的事。反对者则认为，他们应该实地到非洲看看，因为当地的人最清楚真正让人羞耻的是没有衣服可穿。里奥利介绍说，她所执教大学地处美国首都华盛顿市的乔治敦，那里就有卖旧体恤的商店，那些体恤被认为是独特的，甚至有收藏价值。在东京也有把旧服装当藏品卖的商店。
“你可以花数百上千美元把旧服装买来当收藏品或穿在身上，为什么一些非洲人买旧服装来穿就觉得羞耻？”里奥利反问道，“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同。他们都是消费者，这些旧服装满足了他们的需求。”
旧服装出口的未来
除了一些非洲国家，世界还有很多国家也禁止进口旧服装，如中国、墨西哥等。有人指出，如果亚洲经济特别是中国经济持续发展，亚洲人也开始每年大量买新服丢旧衣，美国的这项贸易岂不是也象它的制造业那样被别人挤跨？
在里奥利看来，未来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说：“美国的旧服装出口贸易也是以市场为导向（market-driven）的。目前，这项贸易在美国也面临分拣和运输成本高等问题，但是在目前这项贸易在美国还会繁荣一段时期。美国的旧衣服数量实在是非常巨大，让这个行业仍然有利可图。”
她认为，今后新衣服成本持续下降，大多数人都有能力买新衣，旧服装贸易可能因此减少。另外一种可能性是新衣服多了，人们丢弃的旧衣服也多，旧服装贸易因此得到更大发展。作为经济学家，里奥利觉得，这些问题说明，全球贸易的实际情况并不为多数人了解。她坚信自由贸易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一项良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