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对外贸易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聚焦创新驱动，强调深化科技创新、制度创新、模式和业态创新，提出了外贸创新发展的着力点和新路径。在当前外贸发展的背景下，国家为何如此重视推进外贸创新发展?外贸创新发展和此前外贸转型升级的提法有哪些差异?本报特邀业内专家一一深入解析。
专家圆桌
东 艳 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国际贸易研究室主任
竺彩华 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外贸所教授、副所长
赵 萍 中国贸促会研究院副院长
(排名不分先后)
Q1
如何看待选择现在这个时点提出外贸创新发展?
竺彩华：我认为有两大考量：一是中国外贸在全球市场中的定位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当前中国作为全球第一货物贸易大国的地位日益稳固，未来货物贸易增长将进入存量争夺阶段。因此，中国外贸在全球市场中的定位正发生根本性变化：过去中国外贸更多依赖欧美等市场(即重出口)，现在则同时向世界提供市场(即进口与出口并重);过去中国外贸竞争优势体现在成本、价格等要素驱动上，现在外贸综合竞争优势更多体现在创新驱动上，技术、品牌、质量、服务、标准等要素;过去中国是全球贸易体系的融入者，现在则是积极参与者和建设者。
二是外贸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定位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作为拉动经济发展的“三驾马车”之一，中国货物和服务贸易净出口占GDP的比重已从2007年的最高8.7%下降至2019年的1.4%，外贸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直接拉动作用明显下降。外贸在中国经济发展中的定位已从过去“量的推动”更多转向“质的引领”。通过充分调动和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尤其通过引进更多创新要素，外贸将更好服务国内消费和产业升级，推动打造新时期国际竞争新优势，在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发挥重要引领作用。
另外，从重要性来说，外贸创新发展有着三重意义：第一，外贸创新发展是构建中国新发展格局强有力的支撑;第二，外贸创新发展是培育外贸竞争新优势的重要途径;第三，创新发展是外贸企业应对各种挑战的制胜法宝。
东 艳：提出外贸创新发展，主要基于中国外贸目前阶段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体现了更好发挥外贸作用、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
当前，世界经济增长乏力、全球化发展趋势受阻，地缘政治风险增加。在此背景下，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贸易将出现十年来首次负增长，中国外贸面临的外部市场需求变化等不确定因素显著增多。
全球供应链面临短期局部物理断裂与长期人为阻断的双重风险，经济全球化发展受到一定程度阻碍，对中国产业链、供应链发展提出新挑战。
疫情引发经济增长受挫与大国权力转移进程叠加，全球贸易治理体系进入重要调整期，美欧等经济体加速推进高标准贸易投资协定，中国须继续促进更深层次的开放，通过制度创新优化发展环境，完善保障体系。
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深入发展，疫情助推全球数字经济合作，贸易发展模式和业态也需要通过创新来充分吸收科技发展的新成果，并构建适应未来的新贸易模式，形成竞争新优势。
中国经济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在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外贸在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国内外联通、经济质量提升等领域具有重要作用，通过外贸创新发展，通过科技创新、制度创新、模式和业态创新，塑造新形势下中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
赵 萍：主要有三方面原因：一是当前全球经济面临严重衰退，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加剧，逆全球化浪潮涌动，国际市场不确定不稳定因素增加，如果中国固守已有市场格局，将会制约外贸发展空间。所以，开拓新市场、优化国际市场布局的需求更加迫切。
二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对外贸易规模持续增长，结构不断优化，但是国内东中西部地区发展差异仍然较大，东部地区的外贸规模大，竞争力相对强。但随着中国区域发展战略和“一带一路”建设的深入推进，中西部地区的外贸发展优势逐步显现，因此需要通过创新外贸体制机制、对东中西部地区精准施策，进一步培育外贸增长新的动力。
三是中国在从贸易大国向贸易强国转变的过程中，已形成以民营企业为主体、一般贸易方式为主导、新业态快速成长、技术和资本密集型产品出口竞争力不断提升的外贸发展格局。未来，外贸发展需要进一步壮大这样的发展格局，推动经营主体、商品结构和贸易方式创新发展，这样有利于培育中国外贸发展的新优势。
Q2
外贸创新发展与过去外贸转型升级的提法有何区别?
赵 萍：转型升级的落脚点主要在外贸行业的发展上，大致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通过产品和技术创新优化外贸出口结构，提高技术密集型和资本密集型产品的出口占比，提升产品附加值;二是通过体制机制改革增强微观主体活力，优化外贸经营主体结构，提升外贸企业竞争力;三是通过培育新业态、优化贸易方式来带动传统贸易方式的转型升级。
外贸创新发展的视野更加广阔，除了进行外贸行业自身的创新发展以外，还要优化国内国际市场布局，进一步拓宽外贸发展空间：对外要围绕坚定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积极商签更高标准的自由贸易区，打造更加畅通的多双边合作机制，为外贸企业开拓国际市场提供更好的外部环境;对内要通过充分发挥中东西部地区的比较优势，比如东部地区主要是提质量，中西部地区主要是上规模，通过这样的精准施策来优化外贸发展的国内布局。
竺彩华：创新发展的落实在创新，即把创新发展的思想落实在与外贸相关的所有领域，实现外贸发展的全方位、系统性、集成性创新。这与过去转型升级提法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三方面：一是发展目标更加明确。转型升级更多强调的是一个过程或进程，而外贸创新发展的目标更加明确，即要实现我国外贸高质量发展。二是发展步调更加协同。通过创新来统筹外贸发展，从生产到国内外市场布局，从商品国际流通到跨境服务贸易，从国际市场营销到产品售后服务，通过在所有环节深入推进科技创新、制度创新、模式创新和业态创新，推动中国外贸全方位走上高质量发展之路。三是发展主体更加全面。外贸创新发展的主体更加全面、多元，不仅涉及各类外贸生产企业，还涉及物流、通关、展会、金融等各类外贸服务企业。更重要的是对各级政府作为创新主体提出了新要求，即要在外贸管理制度创新上充分体现出外贸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东 艳：《实施意见》以创新为统领，从对外贸易的五个维度，即国际市场布局、国内区域布局、经营主体、商品结构、贸易方式提出了创新发展的新思路。
其中，在国际市场布局方面，强调以科技创新为突破，采用5G等现代信息技术，挖掘国际市场潜力，探索线上线下融合办展的新模式;在国内区域布局方面，强调创新区域间外贸合作机制，形成各地区梯度分工合作新模式，并建立产业转移地和承接地结对合作的机制;在经营主体方面，强调对龙头企业与中小企业分类指导，提升不同经济主体协同发展水平;在商品结构方面，提出促进供应链数字化和智能化发展，积极参与和推动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合作等创新举措;在贸易方式方面，推动一般贸易发展，促进内外贸一体化。与此同时，在外贸模式和业态创新方面，强调要发展数字贸易，促进跨境电商等新业态发展。新一轮全球产业转移和重新布局，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成为经济生产中更为关键的生产要素，数字经济成为全球经济增长和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在制度创新方面，进一步发挥自由贸易试验区、自由贸易港制度创新作用，加强制度型开放高地建设。
Q3
怎样推动外贸创新发展，还需要哪些平台支撑?
竺彩华：在新发展格局下，推动外贸创新发展要有两种新思路：一是要改变过去以开放倒逼改革的做法，转而更多从内部主动谋求深化改革和创新驱动，从而实现外贸高质量发展目标;二是要充分利用中国超大规模的市场红利，吸引全球创新要素集聚，使中国市场规模优势转化为创新优势，实现市场优势和创新优势的良性互动。
外贸创新发展需要三类平台支撑：一是贸易促进平台，包括各种展会、交易会、博览会等;二是各种公共服务平台，包括研发、检测、营销、信息、物流等方面的公共服务平台;三是制度创新平台，包括自贸试验区、自由贸易港、跨境电商综合示范区、市场采购贸易试点等。最近，商务部等部门设立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对外贸创新发展可发挥两大作用：一是有利于“贸易促进”，即促进口、促产业、促消费;二是有利于“贸易创新”，即政策创新、服务创新、模式创新。
赵 萍：实现外贸创新发展的平台主要有三大类：一是外贸转型升级基地，二是贸易促进平台，三是国际营销公共服务平台。这三类平台可以为外贸发展打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形成更强的政策溢出效应。
最近设立的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对外贸创新发展的作用主要体现为三个“先行先试”：一是在外贸制度创新上先行先试，特别是对进口方面监管制度创新了一些新举措，可以为全国扩大进口提供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为中国扩大进口的开放承诺提供更强有力的制度保障;二是在外贸公共服务创新上先行先试，因为通过进口集散地的建设可以进一步加速贸易和产业集聚，为进口提供溢出效应更加明显的的公共服务平台，从而实现以点带面辐射周边的效果，从而进一步形成外贸公共服务创新的更多经验;三是在外贸业态模式创新上先行先试，主要是通过培育进口新业态、培育进口商品新的营销模式，可以促进进口与产业的高效联动，从而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的现代化水平，为外贸进口和经济高质量发展注入新的增长动能。
东 艳：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中国国际服务贸易交易会等综合性展会有助于展示中国开放理念，提供国际贸易新渠道，并形成辐射和溢出作用。通过发展线上线下融合办展新模式可以在数字化全球化背景下创造贸易创新发展的更多新平台。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构建新发展格局。进口引领和创造国内需求，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新设立的进口贸易促进创新示范区是促进进口高质量发展的新平台，将通过政策创新、服务创新和模式创新在促进进口、服务产业和提升消费方面发挥引领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