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美国拿自己的货物贸易逆差大做文章，不断挑起针对中国以及全球其他经济体的贸易摩擦，把全球经济复苏推向再度失速的危险边缘。要知道国际贸易中还包括了近四分之一的服务贸易，美国在全球服务贸易中的地位如何？中国面临怎样的困难和挑战？下一步如何做？围绕这些问题，笔者谈谈以下四个方面的观点。
服务贸易增长助推全球经济回升
2012—2016年期间，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后滞影响，全球货物贸易量增长放缓，连续5年低于世界经济增长，国际市场商品需求疲软成为拖累全球经济复苏的重要因素之一。相比之下，全球服务贸易额同期增长好于货物贸易，尤其是2016年，在资源和非资源性商品贸易额仍未摆脱负增长的背景下，率先实现正增长，为2016年下半年以来全球经济回升发挥了引领作用。2017年全球服务贸易（按照出口额计算）金额进一步扩大到5.3万亿美元，同比增长7.4%，其中运输服务贸易增长幅度最大。
受持续较好增长因素的影响，服务贸易占国际贸易总额的比重已经提高到23.1%，增长率对GDP增长率的弹性值大约保持在1.5—2.6倍之间，对国际市场需求和经济增长的带动作用进一步提升。服务贸易较快发展与主要国家经济服务化程度持续上升有着直接的关系，随着电信、运输成本下降、技术进步和交易方式的多样化发展，提供远距离、跨境服务会更加便利和快捷，服务贸易在经济发展和消费生活中的重要性将日趋凸显。另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项研究表明，服务贸易出口的不断增长有助于缓解居民收入差距持续扩大压力。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
在当前逆全球化趋势加剧的背景下，服务贸易发展也面临着许多不确定性，服务业跨境直接投资放缓就是其中之一。由于当地存在服务是服务贸易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服务业跨境投资变化对未来服务贸易发展态势具有较大影响。根据路透社统计，2013—2017年期间，全球跨境并购投资累计增长了83%，但是服务业累计增长仅为62.7%，不及制造业的一半；所占比重也由2014年的56.2%，下降到46.2%。联合国贸发组织统计显示，2016—2017年在全球FDI整体出现负增长的背景下，服务业跨境投资降幅超过了平均下降水平。当前特朗普挑起全球贸易摩擦，企业对未来的市场预期严重恶化，包括服务业在内的全球跨境直接投资将面临新的下降风险，这对于今后一段时期全球服务贸易发展可能产生较大不利影响。
美国是全球服务贸易的最大受益方
发达国家服务业在全部经济中占比多数超过70%以上，拥有较强的服务供给能力和国际竞争优势，长期以来主导了全球服务贸易发展的方向和规则制定，并且从中获得了巨大经济利益。以美国为例，2006—2016年期间，美国的服务贸易顺差由756亿美元增加到2494亿美元，整整扩大了2.3倍；顺差规模居全球首位；其中包含教育在内的旅游服务顺差扩大了3.1倍，金融服务顺差扩大了1.2倍，知识产权使用费顺差增加了近1倍。据此可以看出，美国是全球服务贸易领域的最大受益方，而且在金融服务、教育和旅游服务、知识产权服务领域拥有很强的优势。
从市场需求来看，发达经济体仍然是引领全球服务贸易发展方向的主要力量。全球经理人采购指数显示，2016年以来，发达国家的服务业经理人采购指数始终在50%以上的扩张区域内，明显高于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最高时达到54.5%；发展中国家则在50%上下波动，其中3个月低于荣枯线。最高时也仅达到52.1%。
近年来，发展中国家经济的服务化正在加快，具有服务贸易持续扩大的较大潜力。例如根据WTO统计，2010—2016年期间，全球服务贸易年均增长速度达到3.7%，其中发展中国家达到4.7%，快于发达国家0.8个百分点。
但即使如此，2016年发达国家服务贸易仍然占到全球的73.7%，相当于发展中国家的2倍。美国等发达国家将长期从服务贸易顺差中获益。多数发展中国家服务贸易收支仍然很难改变长期逆差格局。
中国的服务贸易逆差仍在持续扩大
近年来，中国经济中第三产业的比重稳步提升，服务贸易出口不断增长，占国内经济总量和全球服务贸易的比重也有明显提高。根据WTO统计，2006—2016年期间，中国服务贸易出口占国内GDP的比重提高了9.8个百分点，高于美国、英国、日本等1—2个百分点的升幅，比印度高出2.6个百分点，但略低于马来西亚0.6个百分点。另外，中国服务贸易出口占全球的比重在此期间扩大了1.4倍，2016年上升到4.3%的较高水平。目前，中国已经是全球排名第二位的服务贸易大国。
但是，中国服务业缺乏足够的国际竞争优势，服务贸易失衡问题十分突出。WTO统计显示，2006—2016年期间，中国的服务贸易逆差持续扩大，由68亿美元飙升到2442亿美元的规模，整整增加了35倍。根据商务部统计，2017年我国服务贸易总额达到4.7万亿元，其中贸易逆差1.6万亿元，失衡率高达34%。这说明，中国扩大服务进口对促进贸易伙伴国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远大于出口对本国经济增长的直接影响。另外，持续扩大的服务贸易逆差可以对冲部分货物贸易顺差，有利于国际收支总体走向平衡，而且这一作用还在持续扩大。如2006年服务贸易顺差仅能够对冲3.2%的贸易收支顺差，但2016年这一比例上升到49.4%，中国经常收支失衡状况显著改善。问题是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者采取了选择性忽视，仅盯住中国的货物贸易顺差，忽视了中国在多边、尤其是中美双边服务贸易中存在的巨额逆差。中国的服务贸易不能仅仅充当对冲器的作用，不论是出口还是进口都存在巨大的发展空间。中国要从服务贸易大国迈向贸易强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服务贸易高质量发展需要做好六个结合
服务贸易为经济增长提供新动能，有利于带动产业结构调整、实现第三产业加快增长，同时可以缓解收入分配差距，助力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促进服务贸易持续发展是我国贸易强国建设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一项重要内容。为此，需要做到六个结合。
一是引进来和走出去更好结合。引进来的目的在于通过大幅度放宽投资准入，吸引更多服务业跨国公司投资，做好这件事的关键是扩大金融、电信、运输、商贸、教育、医疗、文化服务业开放，弥补这些行业开放不足、竞争不够的短板。走出去就是鼓励具备条件的服务业企业在国外投资布局，将中国的特色优质服务带到世界各国，方便当地消费者。两者的结合有利于显著提升服务贸易的质量和国际化水平，促进出口和进口双增长。
二是贸易自由化和便利化更好结合。积极参与WTO主导的贸易投资自由化进程，和贸易伙伴签署含有服务贸易自由化内容的自贸协定、投资协定，有条件对等开放投资和贸易准入、可以大幅度降低贸易成本、消除贸易障碍。但自由化仅是贸易投资进入的必要条件，并不是充分条件，必须有效提高便利化水平，加大营商环境建设，才有可能成为更具吸引力的贸易投资目的地。
三是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更好结合。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并不是此消彼长的零和关系，通过相互融合发展有助于提升出口商品出口附加值率，同时货物贸易增长可以带动与其相关服务贸易增长。前者如根据增加值核算方法所表明的，发达国家的出口商品附加值中服务业附加值部分占比达三分之一左右，这是与货物出口需要大量服务投入相关联的。后者如货物贸易出口可以为设计、研发、修理等服务业务出口带来机会。如根据WTO统计，2010—2016年期间，修理服务贸易年均增长速度达到9.9%，是所有项目中增幅最高的。
四是多边合作和双边合作更好结合。双边服务贸易往来主要受相对比较优势、资源要素等条件的影响，在市场开放条件下保持绝对平衡的难度较大，如果通过多边贸易对冲双边贸易失衡，有利于实现总体平衡。另外，市场多元化和深化双边有效结合可以避免对个别市场的过度依赖，提升应对局部市场波动和个别伙伴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能力。
五是传统优势和新优势更好结合。劳动密集型服务业是我国传统优势产业，随着劳动力成本和资源供给条件的变化，面临着转型升级的巨大压力。这些产业和互联网、大数据、智能服务的深度结合，有助于在巩固传统产业优势的同时，提升服务智能化水平和质量。例如电子商务对零售业、快递等劳动密集型服务的带动这几年取得了明显成效；软件和服务外包等充分利用现代通信和计算机平台的服务贸易，也可通过传统优势和新优势的结合带来巨大发展空间。
六是开放和安全监管体系建设更好结合。服务业开放可能带来市场垄断、产业冲击、有悖于公序良俗文化现象流入滋生等安全风险。要提高防范和控制这些风险的能力，只有在开放条件下才能够真正实现。服务业和服务贸易市场开放中，一方面要制定更具开放性的负面清单，另一方面，要掌握安全审查的正面清单，两者的结合是服务贸易长期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
（赵晋平 作者系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对外经济研究部原部长、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