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铁路被清人视为“夷技”,不被接纳。一百多年后,从“零公里”发展成“八纵八横”铁路大动脉,从“龙号”机车到时速350公里的“复兴号”,中国铁路从跟跑、并跑到当下高铁的一枝独秀领跑全球,成为代表中国速度、中国制造乃至中国创造、中国标准的新名片。
中国铁路从这里发轫
“中国铁路源头,惟唐胥铁路也。”在开滦集团唐山矿一号井东旁,记者找到了中国铁路的源头。一条铁路从一个上百年的涵洞里穿越而出,涵洞外便是河北省唐山市主干道新华道。
就在这里,后人立起了一块石碑,一面刻着零公里的标记“0”,另一面刻着“中国铁路起点”。130多年过去,中国人建设的铁路,早已从这里向着四面八方延展开去。
《清史稿》中有这样一句记载:(光绪)三年,有商人筑唐山至胥各庄铁路十八里,是为中国自筑铁路之始。和许多早期史料一样,这样的记载,能为历史留痕,却又在细节上失真。唐胥铁路的确为中国自筑铁路之始,但其正式建设时间却是1881年(光绪七年)。唐胥铁路,是一条不一般的铁路。无论是在《清史稿》里,还是在无数后来研究者的著述中,它的修建都显示出多方面的开创意义。
早期铁路,主要用于运送矿山开采的煤炭和其他矿产至通航水域。唐胥铁路,就延续了这样的路径。1878年,唐廷枢受李鸿章委派,创办开平煤矿。开平煤矿作为洋务运动的一个重要项目,得到了李鸿章的关注。该矿储量丰富,用西法开采,日产量可达八九百吨,但因交通不畅,严重影响煤炭销路。为解决煤炭运输问题,开平矿务局决定出资修建一条铁路。
1881年5月,唐山至胥各庄的铁路开工兴建;6月,开始铺轨;12月,全长9.7公里的唐胥铁路竣工通车,成为洋务运动的重要成果。
当年,唐胥铁路延伸的第一步,便满足了煤炭运输的需要。矿路并举,使开平煤得以及时外销,赢利后,又扩大再生产,形成良性周转。1881年该矿出煤3600余吨,1883年即增至7.5万吨,1885年增至24万吨。史料显示,1882年8月至1887年5月,开平煤矿经唐胥铁路及煤运河运至天津的煤炭,共计有40万吨左右,占当时唐山矿产量的80%。
二十世纪初,以唐胥铁路为起点,京奉铁路、京张铁路、京汉铁路、津浦铁路陆续建成,成为中国早期四大铁路干线。如今,全国铁路总里程达到12.7万公里,其中高速铁路2.5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
起步即与世界同轨
一般而言,铁轨越宽,成本越高,会占用更多的土地,但却能够提供更高的舒适标准。反之,铁轨越窄,成本越低,但速度也更慢,而且不能容纳那么多乘客。
作为第一条铁路,唐胥铁路的建设从一开始,就面临着一个问题:该选用多宽的轨距?有人主张用2.6英尺的窄轨距,也有人主张用3.6英尺的轨距,英籍工程师金达却坚持采用4.85英尺(1435毫米)的轨距。
1435毫米的标准轨距,是英国工程师罗伯特·斯蒂芬森率先提出的。1846年,英国国会通过法案,要求将来所有的铁路都使用标准轨。1937年,国际铁路协会将其确定为标准轨。
起步阶段,资金紧张,所以唐廷枢比较中意窄轨,而金达则力主按英国的标准轨距修筑。金达早年随父在日本兴筑铁路工程,耳闻目睹了日本采用窄轨铁路在车速、载运量、安全性、舒适度上的种种缺陷,因此他建议,即使是采用畜力拉车的铁路轻轨,也要采用标准轨距,因为将来上正式铁路时,可以轻松转换过来。
最终,唐廷枢采纳了金达的意见。就这样,中国铁路一起步就实现了与世界同轨。
1435毫米,就此成为我国铁路建设的“轨间定例”。唐胥铁路制定的铁路管理制度,成为中国铁路管理制度的蓝本;在唐胥铁路修筑和延展过程中汇聚与培养的人才,成为中国早期铁路建设的骨干力量。
唐胥铁路的发展前景,被金达说中了。不仅后来将米重15公斤的铁轻轨更换为30公斤的重轨时没费力气,而且,唐胥铁路的确成为大路网中的一段。
良性周转的铁路现代工业文明
1881年,工人们利用唐山煤矿的起重机锅炉、竖井架子的槽铁、铁铸车轮等,制成一台机车。
记者在唐山矿一号井旁看见一台“龙号”机车的复制模型,机车驾驶室的侧面刻画有龙形图案以及英文“KAIPING—1881”等内容。唐山矿一号井铁轨上依然迅急穿行着满载煤炭的机车,仿佛依稀听到百年前中国制造的第一台蒸汽机车巨大的轰鸣声。
唐胥铁路虽是为了运输煤炭而建,但投运后很快就吸引了大量的乘客。1882年,开平矿务局为扩展客运业务,从唐胥铁路上向东接出一条约0.9公里长的线路,建起唐山火车站,成为中华第一站。
唐胥铁路的客运业务收益可观。据记载,1883年1月,开平矿务局已拥有头等客车1节,二等和三等客车3节,每日在唐山和胥各庄之间往返6个来回,客票收入已足够这条铁路上行车的日常费用。
更大的改变,在于人流、物流的汇聚。1926年的统计数字显示,当时唐山共有10342户,47623人。其中,本地土著305户,2534人;外来的“客户”9985户,44853人;外国人52户,236人。唐山这座近代工业城市开始崛起。
高耸的唐山矿一号井井架,上面旋转的天轮见证了中国近代工业文明发展的脚步。1996年,为支持唐山市煤炭开发,唐山站客运业务进行压煤改线,迁至现唐山站站址。至此,中华第一站结束客运历史,改称唐山南站,唐胥铁路成为支线铁路。中华第一站和中华第一线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