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记者 熊皮特
不管特朗普有没有成为总统,全球贸易都已不复往日的繁荣,但特朗普的出现,让这个进程变得更有悬念了。
整体数字显示了全球贸易增速的绝对放缓和相对放缓。从1960年到2015年,世界贸易平均增长率是6.6%,同时产值平均增长率为3.5%。然而,从2008-2015年,世界贸易年均增长率按实际值计量仅为3.4%,同时全球产值年均增长2.4%。主流的分析里,贸易增长放缓的原因有三个:全球经济放缓,加工贸易等全球化机遇的扩张期已经过去,以及保护主义。
如今有几个合理的猜测:一是特朗普会把保护主义推向巅峰;另一种是特朗普的保护主义主张在政治上不可行,实质性的大的变化不会发生;还有一种是,不管从贸易份额还是规则制定上,美国都要失去全球贸易中的领导大国地位。
随着美国东部时间1月20日,特朗普正式成为第45任美国总统,全球贸易可能发生的变化也终于开始了—全球市场指数都在时刻盯着他。
可能性之一:贸易战争冲击供应链
“重修与外国的贸易协定,在上任100天内指示财长将中国指定为‘货币操纵国’,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高达45%的关税,在上任第一天宣布退出跨太平洋(601099,股吧)伙伴关系协定(TPP)。”—这些都是特朗普宣布过的主张和承诺。
严谨而保守的观察人士会说,坐镇白宫之人不能决定一个庞大国家的经济表现,政策举措通常只会产生有限的影响—但这个判断的前提是,美国总统不会采取那些争议性和冒险性极大的举措。
特朗普可能很会做生意,但这不代表他懂经济。从过往发表的言论中可以看出,特朗普在贸易方面的主张跟300年前的重商主义差不多:不欢迎贸易逆差。就任前几天,特朗普接受采访时依然在说:美国亟待解决的最大问题是对外贸易逆差,尤其是对华贸易逆差。
知识精英们对特朗普的言论感到鄙薄和愤怒,但这不影响特朗普的自信,特朗普如果坚信通过抑制进口将恢复美国的“伟大”,从而将贸易保护推向巅峰,提高各种壁垒,限制跨国公司在国外布局生产线,全球制造业的供应链就要受到严重冲击。
基于特朗普许诺的大规模的财政刺激,IMF在最新公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报告中调高了美国的经济增长预期—不过IMF同时提醒特朗普,不要对墨西哥和中国实施贸易报复威胁,爆发贸易战可能会给经济造成重大破坏。
可是,财政刺激下“宽财政、紧货币”的政策组合形成后,美元升值会带来贸易逆差的进一步扩大,这就让贸易战争发生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了。1月3日,特朗普宣布任命罗伯特·莱特希泽(Robert Lighthizer)为美国贸易代表,后者曾担任里根政府时期的贸易官员,主张对海外公司征收惩罚性关税。特朗普在声明中表示,莱特希泽将“担任一个很了不起的职位,他将帮助改变失败的、夺取了美国人很多财富的贸易政策”。
可能性之二:自由化热情下降
另一种比较普遍的期望是,特朗普宣称要做的事情在政治上行不通。他本人也只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而不会成为一个逆全球化大潮而驶的舵手。
首先,有些事情他并做不到。比如,要把一个国家定为“汇率操纵国”,需要美国财政部的认定,而财政部认定一国为汇率操纵国需要达到的标准包括了对美国有巨额贸易顺差、经常账户顺差超过GDP的3% ,还有持续单边干预外汇市场。实际情况是:到了2016年下半年,中国的经常账户顺差占GDP比值就已经下降到3%以下,而且按照目前趋势,这不会发生转折。
最重要的一点是:中国对外汇市场的干预旨在防止人民币过快贬值,这也是被美国财政部承认了的。也就是说,中国的做法与特朗普反对的压低币值获取竞争优势相反,指责中国汇率操纵毫无道理。特朗普说的话,无非是迎合和强化一些人心中的历史偏见。而在奥巴马政府去年10月14日发布的《美国主要贸易伙伴外汇政策》报告中,美国财政部已经表示中国不是汇率操纵者。
其次,特朗普也需要担心:对美国在全球生产链条中的角色进行限制,将使美国企业处于劣势,他们有可能把业务迁到其他地区,这样美国反而将失去岗位和投资。事实上美国也不再那么依赖制造业,美国制造业产值占整体经济产值的比重一直在下降,制造业就业人数占整体就业人数的比例则下降得更快,经济学家们普遍不认为特朗普能够扭转这一趋势,保护主义的贸易政策不能为就业作出多大贡献。
在特朗普的辩护者中,一种比较普遍的声音是:特朗普放出的话很多是“策略”。特朗普的辩护者说,特朗普从来不是真的反对贸易,他主张的是“聪明的贸易”(smart trade)。对中国要征收45%进口关税的说法,也被解释成是一种谈判技巧:先虚张声势,争取谈判时的有利地位。
可能性之三:新单边主义和新贸易格局
1月18日,《纽约时报》发表了《美国大使上书国会:不要放弃亚太领导权》一文,支持TPP的现任美国驻华大使马克斯·博卡斯与其他5名美国驻亚太国家大使共同致信美国国会,呼吁美国不要退出TPP。他们警告说:“放弃TPP,可能会被后代视为美国选择把领导权交给世界这个地区的其他国家、接受自己地位被削弱的时刻。”
这代表了美国国内一派的观点,事实上美国国内支持和反对TPP的势力一直不分上下。相对来说,支持的一方倾向代表自由化的力量。然而,美国退出TPP目前还是一个难以定性的事件,对中国来说,TPP很难说是一个自由贸易协定,它包含了诸多非关税的壁垒,包括政治、劳工和环保方面。TPP的支持者认为这是一个自由又公平的“黄金标准”,但包括西方自由化力量在内的质疑者认为这种加入了太多非经济因素的贸易协定,很难说是自由贸易的进步还是退步。
暂且不管这些面临很大政治阻碍的大型贸易协议,贸易格局正发生趋势性的变化。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不同经济体之间的劳动分工促进了生产链内部的贸易,形成一股全球化浪潮,2008年以后,这种全球化就开始进入停滞。如今的全球化模式已经更加多样化。
从整体份额上看,西方引领贸易繁荣的时代也接近结束了。从全球GDP占比来看,2016年中国GDP占全球GDP的15%,亚洲占比为31%,美国和欧盟的占比之和为47%。但从全球进口占比来看,2015年中国在全球进口中的占比为12%,亚洲占比为36%。美国和欧盟(不包括欧盟内部贸易)的占比之和只是31%。分析人士已经把全球贸易增长复苏的力量,寄望于中国和印度身上。
这跟特朗普有什么关系?特朗普要放弃美国多年的努力,退出陷入胶着状态的TPP谈判,同时也是从传统的国内政治争执中脱身。他未来可能会采取一种灵活的单边主义,更灵活地与其他国家—包括中国—做生意,这对美国和其他国家来说,未必不是好事。甚至目前人们无法下结论,以TPP为代表的“美式自由贸易”和特朗普口中的“聪明的贸易”,哪一种更“自由”。
据BBC报道,1月20日当天,特朗普刚宣誓就职,美国新任政府再次表示,其旨在保护美国就业的贸易策略,首先要实施从12国的TPP中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