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乃蓤
过去一年震撼世界经济最大的变动，莫过于原油价格暴跌，目前尚余波荡漾。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进口国，国内消耗的原油56%来自进口，油价下跌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除了给国内消费者带来实惠外，也正好趁这个平价时机加快建立石油战略储备，来保障长期能源安全。放眼国际，全球经济复苏加速，亦可能给停滞不前的跨境贸易带来重新启航的动力。
能源关系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火力发电，水陆空运输，以及原油提|炼出的石化制品，如润滑油、尼龙、塑胶等产品原料；能源价格上涨，立刻带动通胀。从去年六月起，国际原油价格下跌了40%。基本面的原因是供大于求，美国油页岩生产的原油，经过几年发展，源源供应市场，而全球经济复苏缓慢，难以消化，去年11月间欧佩克决定不减产，维持在每天3,000万桶的产量，油价就一泻千里，北海布伦特原油跌到70美元一桶，不到2008年最昂贵时147美元的一半，今年可能还有下行空间。
低油价给原油进口国带来财富，消费者少花油钱，口袋里有钱，就意味着有更大的购买力，促进国内的GDP增长，进入良性循环；而靠原油出口的国家将面临财政赤字，日子比较不好过，然而美国、欧盟，以及亚洲的中国、日本等地的经济加快运行，能源需求上涨，供给过剩的情况不会维持很长。所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总裁拉加德表示，油价的下跌对全球的经济复苏是件好事。
这个低油价时代的来临，适逢其时。原油价格自2005年中东动|乱以来一路攀升给经济带来了相当压力，全球化的浪潮出现了后退的迹象，到了2008年金融危机出现，世界经济陷入大衰退，为了扶持本国产业，贸易保护主义明显成为全球化进程中最大的障碍。
敦豪(DHL)国际快递，每年发布的“全球连通度指数”(Global Connectedness Index)从深度和广度来衡量140个经济体在全球的连通度，可以视为衡量全球化的一个指标。深度是指总量，广度是指一个国家如何与其他国家交往，同时还要将距离的因素考虑进去。例如，巴哈马的旅游业很兴盛，所以接触的深度很高，但是八成的游客来自美国一个国家，而且只有200英里的距离，美国又是出境旅客第一大国，占了全世界外出旅游者的十分之一，所以巴哈马连通的广度显然不足。
深度加上广度在140个经济体中得分最高的是荷兰。中国香港排名第11位。由于香港作为转口港的因素没有考虑进去，中国连通度居然落在第84位，实属荒唐，但不可因这一点瑕疵，否定这份报告对全球化趋势的分析。
以往贸易、资本、移民等项的流动，主要是发生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然而自从2005年之后，由于发达国家推动地域化自由贸易，这类流动放缓。虽然发展中国家经济的迅速增长，“南／南”之间的连通度增速较快，然而不能弥补以往“南／北”来往的连通度下降的缺口。
编制指标的两位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教授指出，由于中国把经济增长重点放在内需来降低外贸依存度，影响全球外贸整体的扩张。中国在2006年商品出口的深度是36%，到2013年，这个指标下降到24%。这种由于政策变化导致的萎缩是否能转变，取决于后续政策。除中国因素外，近年来在全球需求不振的背景下，七成的贸易政策都带有保护主义色彩。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全面连通度指数已接近2007年水平，但是广度指标还在下降。
由这份报告可以看出以前鼓吹“世界是平的”是夸大其辞，一个国家大部分的商业活动，贸易、资本及人力资源等的流动都还是以国内为重心，连通度有限，而且在金融危机的打击后，这几年迟缓的复苏还没有使经济回到2007年的水准，凸显早先全球化设想的片面性。
低油价意味着海陆空运输成本下降，将有助全球商品贸易流动，给发达国家降低保护主义创造条件。
笔者在上世纪80年代曾经专门从事能源报道，1985-1986年油价崩盘也是由于生产过剩及欧佩克拒绝减产而导致，从40美元一桶跌到十几美元，此后进入近20年的低油价时代。这一轮低油价能持续多久，各方面的猜测不一。经济学家估计从出产方到消费方的财富转移，每年约1.3万亿美元，相当全球GDP的2%。如此大规模所带来的冲击存在着巨大的风险，美国红红火火的油页岩革命，几年内把美国推向最大油气生产国的宝座，大量的投资，遇上油价骤跌，是否会导致银行坏账的增加，从而引发金融市场的动荡？地缘政治更是难以预测，沙特阿拉伯遍地是油，低油价对国内经济影响有限，然而对于委内瑞拉，以及非欧佩克成员的俄罗斯，就可能导致经济严重衰退，货币贬值。美国视沙特阿拉伯的拒绝减产旨在打击美国油页岩革|命，下一步会如何行动？在危机四伏的中东地缘政治的环境中，会引起什么后果？这些都很难预料。当油价上涨时，分析师预测每桶价格会继续窜升到每桶200美元。现在一桶不到70美元，分析师又放话油价会跌到55美元，甚至40美元。谁又敢断言原油价格不会剧烈反弹？
新年伊始，低油价给大家带来了许多美好的愿景。我们不能像童话中头上顶着一桶奶的姑娘，走在田野路上，勾画出绮丽的梦想：一桶奶卖的钱可以买多少鸡蛋，能孵出若干小鸡，用卖鸡的钱足够买一条漂亮的裙子，使小伙子们着迷⋯⋯突然一下子，奶桶从她的头上掉下来，泼洒了一地，现实是变化无常的。很难说低油价是否为“福兮祸之所伏”，唯有密切关注全球局势的发展，才能给自己留下进退自如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