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美国正专注于主导世界贸易的三大谈判,并在这三大谈判中均掌握着控制权。
这三大谈判分别是:与欧洲缔结《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定》(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 TTIP)、与亚洲达成《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以及与20多个国家重订《国际服务贸易协定》(Trade in Service Agreement , TISA)。
美国副总统拜登日前表示,正在磋商的TPP和TTIP这两项协议把全球近三分之二的经济体联合起来,而美国将处于这两大贸易区的核心。
美国主导的三大国际贸易协定主要是出于防御目的。美国希望利用这三大协定与欧洲、日本以及其他亚太经济体建立更紧密的联盟,以应对来自新兴市场经济体的挑战。俄罗斯、中国等众多新兴经济体并未纳入其中,美国将三大协定谈判作为明确战略需求的工具,旨在制衡新兴市场经济体尤其是制衡中国快速崛起的地缘经济。
这充分彰显了美国重构21世纪世界贸易规则、缔结或加强地缘政治与经济联系的新世界秩序观念,即放弃战后多边主义框架,采纳双边和区域协议,其战略目标是与部分国家达成优先的贸易和投资交易,通过增强的双边主义获得进入市场的渠道。
此外,通过设置更高的监管标准与准入门槛,建立地区性贸易机制,遏制大型新兴市场经济体特别是中国的崛起。
美国的世界贸易新秩序将再次开启全球化大分裂时代。
自1800年代工业革命以来,世界经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所有的国家都实现了经济增长,无论欧洲、亚洲还是非洲或其他洲,唯一的差异在于增长的快慢程度不同。
由于技术及其背后的思想具有非竞争性,人们也逐渐达成共识,分享可以促进经济的共同繁荣,自由、公平的全球化贸易有利于每个国家经济效率的改善与国家财富的提升。
在传播与扩散现代经济增长与繁荣的过程中,人类共经历了三个重要时期与阶段:
第一,1800~1945年时期:在此约150年期间,贸易与投资全球化框架的雏形逐渐形成。英国工业革命后,大多数工业革命成果从英国直接扩散到英属殖民地,另一个经济增长的扩散方式出现在欧洲内部,扩散与传播的顺序先从西欧到东欧,再到北欧和南欧,第三种传播与扩散道路是从欧洲扩散到拉美、非洲和亚洲等地区。
这类扩散方式遭遇到了激烈的冲突与抵抗,它伴随了社会组织根本性的巨大变迁以及与欧洲列强的痛苦冲突。最终,现代经济增长与工业文明扩散世界各地,均普遍提高了生活水平。
第二,1945~1991年时期:战后世界经济秩序发生了大分裂。一战与二战损害了国际贸易网络,结束了欧洲领导的全球化过程,世界政治与经济分裂为三个阵营:第一世界是发达资本主义阵营、社会主义阵营和第三世界阵营。
第三,1991~2008年时期:以柏林墙倒塌、苏联解体为标志,世界经济进入贸易全球化多边主义的初期阶段。
所谓多边主义是指各国在追求共同目标的过程中合作制度化。世界主要贸易国抛弃各自的狭隘利益考虑,为维持贸易的公平与自由、实现共同的繁荣,在《关贸总协定》的基础上达成广泛的国际共识,创立了WTO。中国、俄罗斯、越南、巴西等曾经的社会主义阵营分子也被接纳入全球性质的WTO。在WTO机制下,所有的成员都是自由秩序的受益者。
根据世界银行以2005年基准价格基于购买力平价统计数据,在1991年全球GDP约为364384亿国际元,2008年全球GDP约为657733亿国际元。短短不到20年期间,全球化的国际经济秩序使世界经济取得了令人惊叹的增长奇迹。
2008年全球爆发了周期性经济危机。这场可以和上个世纪30年大萧条相提并论的经济危机正变成一头撒野的野兽疯狂地撕扯与吞噬上世纪90年代以来取得的全球化体系。
在追求本国经济复苏过程中,一些主要经济体被短期的利益蒙蔽了全球化视野,贸易保护主义频频冒出头来,转向寻求摆脱全球协定,以便在双边基础上获得合作伙伴让步,或者保护国家主权。
以WTO为例,2008年印度与美国就农业补贴问题产生冲突,这次冲突谈判如果相互达成妥协原本应该可以为2001年在卡塔尔发起的WTO多哈回合谈判画上完美句号。但自美印陷入争吵,谈判就停止了。
此外,在一个多极化的世界中,不仅权力中心的数量会增加,国家利益也会增多。
新兴市场经济体在危机处理中不满以美国为主导打造的国际机构与权力体系,要求提高在国际经济组织中的投票权。危机中美国像一头日渐衰落的狮子,它不想分享权力却也难以让其他国家尤其是新兴市场经济体接受它的安排。在寻求从经济危机中复苏的过程中,美国坚定地认为多边贸易体系已无法继续提供以往的优势,它将退出全面贸易安排,转向采纳双边和区域协议。
可以悲观地预见,如果美国主导的三大协定谈判取得成功,世界经济秩序将再次分裂开来。
基于双边或地区性贸易协定形成的全球化分裂格局,将严重影响世界经济增长与繁荣的传播与扩散。
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全球化带来了全新的国际分工:发达国家企业将拥有高劳动生产率技术的生产基地转移到发展中国家,发展中国家提供低工资成本劳动力,两者紧密结合进行生产。
发达国家高劳动生产率技术与发展中国家低工资组合充分发挥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各自的比较优势,大大改善了劳动生产率,带动了全球经济尤其是新兴市场国家经济的高速增长。
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借助于开放的国际经济体系,中国确立了“世界工厂”的地位,迅速崛起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如果美国主导的三大协定谈判取得成功的话,对整个世界来说,都将不是件前景令人兴奋的事情,它将侵蚀多边主义,直接摧毁与扼杀WTO,在以美国为中心的区域国家与另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国家之间设置贸易壁垒,施加市场准入限制,降低自由贸易带来的好处,尤其是破坏20世纪90年代以来给全球经济带来福祉的国际新分工形式。即使对美国来说也不是件令它自己满意的事情。拒绝主要的、大型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参与相关贸易与投资活动,美国实际上正失去它过去引以自豪的开明的自利精神。
美国原本仍有实力为全球接触奠定基调。
自18世纪70年代工业革命以来,新能源是经济繁荣的根本动力之一。上世纪末,水平钻井和分断压裂技术方面的重大突破实现了页岩气的大规模生产,2001年至2011年,美国页岩气产量连续翻了四番,达到接近2000亿立方米,显著增强了美国能源的供应水平。以页岩气为代表的清洁能源与以互联网为代表的通讯技术发展可以令美国经济再振雄风,继续引领世界经济,新技术革命带来的生产与市场扩张将推动经济走向新一轮的繁荣。
但是,这一次美国拒绝了世界,它已经不再愿意去通过谈判构建对于自身以及世界各国都有利的全球化秩序,它已不相信更加自由、公平的全球化有利于整个世界经济的增长,也不再相信它会是自由秩序的最大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