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小川认为,中国大型金融机构改革的路还很漫长,“完成股份制改革的大型商业银行已经成为中国金融体系的基石,但改革的顺利收官,只意味着中国金融业改革近期目标的实现。” ]
从所谓的“技术性破产”到利润规模冠绝全球,中国银行业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
根据英国《银行家》杂志公布的2011年全球前1000家银行排序,工商银行、建设银行2010年的净利润分别达到325亿美元和264亿美元,分列全球第一、第二名。
若以一级资本排序,工行、建行、中行与农行分列全球第六、第八、第九和第十四位。而若以排序变动幅度而论,在位置上升幅度最大的全球十大银行中,中国银行业占据半壁江山。
仅仅在十年之前,中国大型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率还高达20%以上。若按规定计提足值拨备,国有大行将严重资不抵债。正因如此,当时国外的部分学者给中国的国有大行冠以“技术性破产”的帽子。
十年之后,国有大行不但在金融危机中全身而退,而且还完成了华丽转身,利润、资本规模已位居世界前列。原因何在?这一切要归功于,发端于2002年下半年的国有大型商业银行改革。
“技术性破产”
1999年末,工行、农行、中行、建行四大国有银行不良贷款总额约3.2万亿,仅次于经济停滞不前的日本,居亚洲第二位。
巨额不良贷款对中国的银行业、金融业运行构成严重威胁。这一背景下,国家决定于1999年成立华融、长城等四家资产管理公司对口银行的不良资产,至2000年7月,承接工作基本完成,共计剥离约1.3万亿不良资产。
但剥离不良资产依然没有触及银行经营管理体制的深层次矛盾,无法根本扭转国有银行的经营困境。按照新的贷款五级分类标准,2003年9月末,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仍高达约2万亿元,不良率达到21.38%。
在国外投资者眼里,即使21.38%的数字,也被认为藏有水分。2003年,标准普尔在其题为《中国银行观察》的报告中认为,巨额坏账已经引致四大国有银行技术性破产。
客观来看,四大国有商业银行背负如此沉重的不良贷款包袱,一方面与银行自身经营管理不善有关;另一方面,政府干预、法律环境薄弱等也是不容忽视,甚至是主要的原因。
根据当时的调查分析,大型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约30%是受到各级政府干预导致的;约30%是对国有企业信贷支持所形成的;约10%是国内法律环境不到位、法制观念薄弱以及一些地区执法力度较弱所致;此外还有约10%是政府通过关停并转部分企业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所形成。
总的来看,只有20%的不良贷款是大型商业银行自身信贷经营不善造成的。
央行副行长潘功胜则从渐进式改革成本的角度分析了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中国渐进式的经济改革和转型安排,没有为社会经济和企业结构的巨大调整预支足够的转轨成本,国有企业的预算软约束实际是转轨成本的转嫁。
潘功胜认为,由于银行资金构成了企业负债的绝对主体,国有企业大规模改制和经济结构的大幅调整开始后,经济转轨成本特别是国有企业的转制成本,就逐步转移到国有商业银行体系,积淀、演变并最终体现为银行的不良贷款,加之当时国有银行内控管理和信用文化的严重缺陷,进一步加剧了银行的经营困难。
改革“四部曲”
中国银行业不良贷款风险积聚的同时,中国加入WTO则在2001年取得了关键性突破。
中国政府承诺, 2001年12月加入WTO起的三年后,开放外资银行的境内公司人民币业务;五年后再开放外资银行的境内零售人民币业务。这意味着,到2006年末,外资银行全面进入中国金融市场 后,中国银行业将不得不与国外同业,尤其是西方大型银行展开全方位竞争。
这种竞争,对积弊已久的中国银行业而言,是生死存亡的考验。而另一方面,1998年爆发的亚洲金融危机也早已给中国脆弱的金融体系敲响了警钟,加强了改革的紧迫感。
这种背景之下,国家决定启动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改革。改革按照国家制订的“四部曲”方案进行,一是核销已实际损失掉的资本金;二是按照市场化原则剥离处置不良资产。股份制改革过程中,四大行工核销、剥离不良资产约2万亿元;三是外汇储备注资。从2003年12月起,国家运用外汇储备先后向中行、建行、工行、农行注资近800亿美元;四是境内外公开上市。
四大国有大行中,建行率先于2005年10月在香港成功上市,中行和工行于2006年先后分别在香港和内地市场成功上市,农行于2010年7月分别在内地和香港成功上市。工行、农行的IPO还分别创下了当时全球IPO募集资金的纪录。
从明确国有商业银行改革是中国金融改革的重中之重,到2010年农行成功上市,耗时近十年之久的国有商业银行改革终于成功收官。
大行崛起
“通过这次改革,银行业资本实力大大增强,公司治理趋于完善,得以成功应对全球金融危机。”中行国际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宗良表示。
统计显示,截至2011年末,我国银行业总资产达到111.5万亿元,是2003年改革前的4倍多;银行业金融机构不良贷款余额和比率实现持续“双降”,不良贷款比率从2002年末的23.6%下降到2011年末的1.8%。
但是,周小川认为,中国大型金融机构改革的路还很漫长,“完成股份制改革的大型商业银行已经成为中国金融体系的基石,但改革的顺利收官,只意味着中国金融业改革近期目标的实现。”
事实上,进入2012年以后,利率市场化陡然加速。央行将金融机构存款利率浮动区间的上限调整为基准利率的1.1倍,贷款利率浮动区间的下限调整为基准利率的0.7倍。
更有甚者,金融脱媒也在迅速推进:中小企业私募债的推出、超短融发行主体的扩容等,让今年债券市场的融资额出现了井喷式的增长。此消彼长,一度紧俏的贷款规模,在今年却面临着有效信贷需求不足的问题。
这些变化,让习惯了高速增长的银行业,感到丝丝寒意。目前,银行业利息收入占比高达85%左右,利润高度依赖利息收入。利率市场化、金融脱媒交织演进的背景下,银行业依靠存贷利差的生存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
对于将来的中国银行业,正如周小川所提醒的,在未来,中国商业银行仍然面临着如何继续深化改革的艰巨挑战,完善现代公司治理、增强风险控制能力、提升综合竞争实力仍是永不结束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