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言
2013 年，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2015年《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正式发布。“一带一路”战略是一个合作倡议，表明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的决心。当前国内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经济下行压力巨大，扩大对外合作有助于促进国内经济增长;同时中国作为一个大国，主动构建合作框架，让全世界国家共同参与，对沿线国家的经济发展也有重要作用。此外，由于中国产业结构不尽合理，区域发展差距拉大，“一带一路”战略有助于沿海地区过剩产能向中西部地区乃至国外转移，有助于提升产业结构，缩小区域差距。
“五通”(即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是“一带一路”的合作重点。中国及各省(市、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是“贸易畅通、资金融通”的主要内容。因此，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格局及贸易依赖关系，以及各省(市、区)对“一带一路”的出口对拉动其经济增长的贡献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地理学和经济学对贸易依赖与出口对区域经济增长的影响进行了较多研究，主要集中于以下方面：在出口对 GDP 增长贡献的衡量方法方面，贸易依存度是一种最简单的衡量外贸对于经济增长影响的计算方法，然而它无法充分反映出口对于经济增长的贡献，得出的结果也可能存在一定偏差。基于此，众多学者对上述方法进行了修正。林毅夫等(2003)提出了改进的方法来重新估计对外贸易的贡献程度;李军(2008)详细分析了出口对GDP增长的贡献，并在林毅夫等(2003)的基础上改进了出口对GDP 增长贡献的计算式。但在实际计算中国的出口贡献时，由于各部门之间存在着经济联系，产业链由多部门分工完成，需要考虑部门间的产业联系，因此众多学者采用投入产出方法更加准确地计算出口对 GDP 贡献(沈利生等, 2003, 2004; 祝坤福等, 2007)。在实证研究方面，魏巍贤(1999)发现出口对 GDP 增长贡献达到31%;刘卫东等(2010)采用2001 年和 2006 年中国各省(区、市)对欧盟、美国和日本的分类出口数据，结合投入产出表，分析了分省分区域出口对中国区域经济增长和产业结构转型的贡献程度，指出对欧、美、日出口对中国(特别是沿海地区)区域经济增长越来越重要;刘修岩等(2013)基于中国 30 个省份 400 多个工业行业的出口数据，检验了出口专业化、多样化等商品结构在地区经济增长中的作用;冯贞柏(2013)分析了出口增长对中国广义经济增长的影响及其有效性;经济地理学者侧重从空间差异探讨出口对中国区域经济增长的作用(刘卫东等, 2011; 陆大道, 2011);余振等(2010)采用了 3 种指标对中国与亚太经济贸易的相互依赖性进行分析。
出口是国民经济核算的一部分，也是反映国际贸易联系的重要指标。加工贸易是目前中国参与国际产业链分工的主要方式，主要通过进口原材料，利用廉价劳动力加工成品后再出口以获得低附加值。由于加工贸易中进口品占据了一定比重，因此，衡量中国出口对经济的贡献不能简单地采用出口总额，而应剔除进口中间投入的影响。本质上，出口总额反映的是国际贸易的依赖程度，而出口中获取的增加值才是对经济增长的真实贡献。本文基于国际贸易中心数据、2014年中国海关统计数据以及最新的中国 30 省(市、区)区域间非竞争(进口)型投入产出数据，采用HM指数和多区域的投入产出分析，测算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依赖程度以及各省(市、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的GDP贡献率，以此来分析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格局及各省(市、区)通过出口获得经济增长的真实贡献，为各省(市、区)制定出口政策提供相关依据。
2 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2.1 研究方法
2.1.1 HM 指数
Baldwin (2003) 构造了 HM 指数(Hubness Mea-surement Index)来测算 FTA 网络中的潜在轴心国，可以用于相互贸易依赖程度测算，其计算公式如下：
HMj=xijxi×æèçöø1 -÷mijmj(1)
式中：xij, mij, xi和 mj分别表示i国到j国的出口总额，i 国从 j 国的进口额，i 国的总出口额和 j 国的总进口额;HMj主要用于衡量i国出口对j国市场的依赖程度，其取值范围为0~1之间;当HMj指数越靠近1，表明 i 国出口对 j 国市场的依赖程度越大，反之亦然。
2.1.2 多区域投入产出分析
基于中国 30 省区市非竞争(进口)型投入产出数据和 2014 年海关贸易数据，采用投入产出公式(2)，计算得到国内 p 省份 2014 年出口到 q 地区拉动的本省全部增加值：
Bpq= VP(I - Ad)-1Ypq(2)
式中：Bpq为1×30的行向量，相应向量元素 bpq表示国内 p 省份出口到 q 地区拉动的本省全部增加值;Vp为 1×30 的行向量，相应向量元素 vp表示国内 p省份的直接增加值率;(I - Ad)-1为剔除进口品的本国中间投入30×30的列昂惕夫逆矩阵;Ypq为p省份出口到q地区的30×30出口对角阵。计算p省份出口到 q 地区拉动的本省全部增加值对本省 GDP 的贡献率公式为：
λpq= bpq/gdpp(3)
式中：gdpP为p省份当年的GDP，λpq即为p省份出口到q地区拉动本省GDP的贡献。
2.2 数据来源
2001-2014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出口数据来自国际贸易中心数据库(International TradeCentre)。中国各省(市、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数据来源于 2014 年中国海关统计数据。区域间投入产出表采用中国科学院区域可持续发展分析与模拟重点实验室编制的中国2010年30省区市区域间非竞争(进口)型投入产出表。
2.3 研究区域
“一带一路”是一个开放的国际区域经济合作网络，还没有精确的空间范围。为了研究方便，本文设定研究范围包括中亚5国、蒙俄、东南亚11国、中东欧 19 国、南亚 8 国以及西亚、中东 19 国等板块(表 1)。本文中的中国省域范围是指除西藏、香港、澳门、台湾以外的30个省(市、区)。
3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格局分析
3.1 贸易基本格局
2001 年以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增长迅速，尤其是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步入快速发展时期，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总额从 2001 年的 84 亿美元增长到 2014 年的 1120 亿美元，其中与东南亚 11 国达到480.3亿美元(图1)。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总额占中国贸易总额比例从 2001 年的 16.5%增长到 2014 年的 26.0%。其中出口比例从 2001 年的 14.5%增长到 2014 年的 27.2%，几乎增长了一倍。这表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中国的贸易联系已经变得越来越紧密。
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具体区域来看，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贸易联系最紧密。2014 年东南亚11 国与中国贸易总额占“一带一路”国家与中国贸易总额的 43.9%，主要是由于东南亚国家作为中国周边外交的优先方向，国家关系总体良好，有助于促进双边贸易;此外，中国—东盟自贸区的建立更是极大地增强了东南亚 11 国与中国的贸易联系。西亚中东 19 国与中国贸易总额占“一带一路”国家与中国贸易总额的比重为28.2%，位居次席。2001-2014 年，与中国贸易总额增速最快的是中亚 5 国，年均增速高达 29.8%，高于同期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总额年均增速22.0%。年均增速相对较慢的为蒙俄地区，年均增速也达到了 18.7%。从分国家来看(图2)，中国与土库曼斯坦、塔吉克斯坦、格鲁吉亚、波黑等国贸易增速相对最快，年均增速在40%以上;与乌克兰、俄罗斯、泰国等国贸易增速相对较慢，年均增速不到20%，由此可见，与中国贸易增速最快的国家以新兴市场国家居多，而增速较慢的则是一些和中国的贸易大国或政治局势并不稳定的国家。
3.2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依赖分析
为进一步揭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关系，表2和表3分别计算了中国出口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 HM 指数。结果表明，中国出口对东南亚 11 国的依赖程度较高，其次是西亚中东19 国。表明中国出口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依赖程度正在加深。同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出口对中国的依赖程度大于中国出口对其依赖程度，非对称性特征显著。“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出口的依赖程度除蒙俄之外都有所加深，特别是东南亚11国、西亚中东19国和南亚8国。
4 中国各省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的经济贡献分析
根据以上分析可知，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依赖程度在加深。然而这种采用进出口总额对依赖程度的刻画并不全面，而通过采用多区域投入产出的方法可剔除出口中的进口中间投入的影响，有利于真实反映出口对本地GDP增长的实际贡献。以下将对30省(市、区)出口“一带一路”沿线不同地区进行详细解析。
(1) 蒙俄地区。出口到俄罗斯和蒙古国对各省(市、区)GDP 增长的贡献程度较大的省份主要集中在黑龙江省及东部沿海地区。其中，黑龙江出口蒙俄对 GDP 增长的贡献最大，达到 2.62%;其次是浙江，达到 1.29%;广东、上海、河北、新疆出口到蒙俄对 GDP 增长的贡献也都超过了 0.5%(图 3a)。蒙俄地区地广人稀，经济空间分布极不平衡，加之经济总量并不大。因此，出口到蒙俄对中国大部分省份的 GDP 增长的贡献较低。由于东部地区具有海运优势，黑龙江、新疆与蒙俄具有地缘接壤优势，使得东部沿海省份和黑龙江、新疆出口到蒙俄对GDP增长的贡献相对较大。
(2) 中亚 5 国。2001 年上海合作组织成立后，中国与中亚 5 国经贸发展迅速，从 2001 年的 15.09 亿美元增长到 2014 年的 449.7 亿美元。但各省(市、区)对中亚 5国出口对 GDP 贡献的空间分异也十分明显。其中，新疆出口到中亚5国对GDP的贡献率高达 8.18%，其他省份出口到中亚 5 国的 GDP 贡献均不大于0.5%(图3b)。中亚5国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沿线国家，新疆与中亚5国地理位置毗邻，且与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接壤，相互之间在资源条件、文化习俗、生活习惯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经贸往来频繁。相比中国其他省(市、区)，新疆对中亚地区出口占有绝对的资源、区位、产业、政策以及文化认同优势等，因此新疆是对中亚5 国开放的前沿地区。
(3) 东南亚 11 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中，东南亚 11 国与中国与贸易联系紧密。其地缘、亲缘、文缘优势使得沿海省(市、区)对东南亚 11 国的出口对当地GDP的拉动比较明显;尤其是广东和上海对东南亚的出口拉动贡献程度分别达 6.4%和4.5%(图 4a)。此外，福建、浙江、江苏、天津以及云南对东南亚的出口对其 GDP 增长的贡献也较大。东南亚国家多数为沿海国家，整体经济总量较大，沿海地区与东南亚地区各国贸易往来密切，对东南亚地区出口的依赖程度较高。云南由于地理位置优越，与东南亚的缅甸等国接壤，因此与其贸易具有较大的地缘优势。
(4) 南亚 8 国。南亚 8 国毗邻中国的云南、西藏、新疆等西部省份，但出口到南亚 8 国对其 GDP增长贡献程度高的省(市、区)则主要为浙江、广东、上海、江苏等沿海省市，其贡献程度分别达到1.83%、1.42%、1.12%、1.02%(图 4b)。由于地理条件的局限(喜马拉雅山地)，南亚与中国经贸联系的主要通道还是以海上通道为主，主要是依赖穿越马六甲海峡的海上运输，比中国到澳大利亚的运输距离还要远(张良等, 2010);陆上通道较少，限制了中国西部省(市、区)与南亚8国的经贸联系。
(5) 中东欧 19 国。中东欧国家主要由东欧各国及波罗的海沿岸国家等组成，目前部分中东欧国家又是欧盟成员国。空间距离上，中东欧 19 国是在“一带一路”沿线地区中离中国较远的区域，海路运输、陆路运输都不太便利。此外，中东欧国家对中国双边贸易中商品结构的高度相似性导致了挤出性竞争关系，使得中国与中东欧19国贸易增长相对缓慢(窦菲菲, 2014)，中国各省(市、区)与其贸易联系也相对不够紧密。其中各省(市、区)出口到中东欧 19 国对 GDP 增长贡献程度大于 1%的只有浙江省，也仅为 1.25%。从出口到中东欧 19 国对各省(市、区)GDP 增长的贡献程度的空间格局来看，沿海省市占据相对优势(图5a)。但是，中国与中东欧19国的贸易中，海路运输距离却远大于陆路运输距离，因此随着通往中东欧的货运班列开通，陆路运输所占份额明显上升，由此带动了西部省(市、区)与这些国家的货物运输、经济往来，提高西部省(市、区)出口中东欧 19国对 GDP 增长的贡献程度，缩小各省(市、区)之间当前的空间差异。
(6) 西亚、中东 19 国。该地区是中国重要的新兴出口市场，与其贸易联系紧密程度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仅次于东南亚 11 国。由于西亚、中东19 国与中国的贸易呈现出较强的互补性，中国主要对其出口机电产品，从其进口石油等矿产品(韩永辉等, 2015)，因此，对其出口对中国各省(市、区)GDP 增长贡献程度较高的省份仍以沿海地区为主，其中浙江、广东分别达到 3.86%和 3.28%;此外，福建、上海、江苏、天津也都在1%以上。除沿海省(市、区)外，仅有重庆出口对其GDP增长贡献达到1%以上(图5b)。其他省份的贡献相对较低。西亚地区与中国距离较远，主要货物运输渠道为海上运输，因此沿海各省(市、区)与其贸易联系相对紧密，对其出口对本地GDP增长贡献更高。
5 结论与政策建议
5.1 结论与讨论
(1) 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联系紧密，相互依赖加深。“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大多为新兴市场国家，经济增长迅速，商品需求越来越大，同时由于美国、欧盟等国的消费疲软，也导致了中国的出口向新兴市场国家转移，使得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往来日益密切。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依赖程度普遍加深。由于中国经济在过去 10 多年保持高速增长，对石油、矿产原材料等各种资源产品需求旺盛，这也使得“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中国出口的依赖程度同样在提高。
(2) 各省(市、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口拉动 GDP 增长空间差异显著。沿海地区对“一带一路”出口对本地 GDP 增长贡献最大，主要是由于沿海地区海运发达，运输成本低，贸易便利化程度高，贸易总额巨大，使得其经济发展对出口的依赖程度相对较高。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沿海省(市、区)外，新疆对中亚的出口对其GDP贡献达到了8.16%，黑龙江对于蒙俄出口、云南对于东南亚出口对其GDP贡献也都较高，这与其地缘、亲缘、文缘优势有着紧密的关系。
5.2 政策建议为更好地结合“一带一路”战略促进各省(市、区)经济增长以及从贸易角度推动“一带一路”建设，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1) 为进一步增强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联系，应密切关注沿线大国的贸易政策变化。由于中国出口对东南亚11国的依赖程度较高，其贸易政策变化将会对中国出口产生较大影响。此外应积极推动中国—东盟自贸区的升级版，维护与东南亚国家的良好经贸合作关系，继续增强与其贸易联系。
(2) 加快贸易通道建设。“设施联通”是“一带一路”战略的重要内容之一，目前中国与周边国家的陆上通道不通畅，大力促进互联互通建设有助于扩大沿边地区开放格局，将沿边劣势转化为相对优势，促进沿边省区与周边国家经贸发展，进而推动沿边省区经济增长。
(3) 充分发挥各省(市、区)的区位、产业和文化等优势，扩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合作。对中亚5国，出口重点在新疆;而对蒙俄出口重点是黑龙江;对东南亚、南亚、西亚、中东国家的贸易合作，浙江、广东、江苏、上海、福建等东部沿海地区的经济发达省(市、区)为重点区域，四川、重庆则是新兴区域。建议对重点合作省(市、区)适当给予政策扶持，增强与沿线国家贸易联系。
